《赛博朋克：边缘行者》:我抬起头，却不见那皓月
我抬起头，却不见那皓月———浅谈《赛博朋克：边缘行者》
在未来，人类对身体的改造带来了很多便利，也有许多人因为过度的改造丧失了理智。玩过《赛博朋克:2077》这款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在游戏中很常见的一类NPC就是赛博精神病。而扳机社的原创动画《赛博朋克:边缘行者》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扳机社在短短十话里，讲述了主角“大卫-马丁内斯”作为一个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行者，游走在正常人与赛博精神病之间的行者，如何从一个为他人梦想而活的滥好人成为“夜之城传奇”的故事。
按照剧情来说，十集的动画大概可以分成三部分。
- 第一部分是经典的 boy meets girl 式展开：母亲去世，孤独无依的大卫-马丁内斯遇到了露西。一个逃学的叛逆男孩遇到了短发帅气姐姐，又被拉着做各种刺激的事，得到了帮派大佬的赏识。扳机社用短短的三集将近乎完美的女主人设和赛博朋克的光鲜外表展示在了观众面前。
- 第二部分是从第四集开始，主角团搞笑担当皮拉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赛博精神病以一种所有观众都想不到的死法领了便当，老队长曼恩也因为赛博精神病暴走，失手杀掉了女友，自己也被暴恐机动队击毙。夜之城开始露出了光鲜表面背后的獠牙，展露出了残酷的一面。
- 第三部分则是后面几集，讲述的故事就是绝大多数赛博朋克的最终结局，不断向上爬，在死亡边缘奔跑，要么像瑞贝卡一样最后死于战斗，要么像大卫一样死于赛博精神病。
“大卫经历的所有冒险，不过是一只偶然获得了一片食物残渣的蚂蚁，在洞穴门口大闹一番，最后被抹杀在夜之城无尽的夜色中。”
在我看来，扳机的剧本谈不上惊艳，但是非常合理，整部动画讲的并不是《赛博朋克2077》一样的英雄主义故事，而是一个夜之城底层人的故事，普通到就算成了夜之城的传奇，也不过只是第二天新闻里司空见惯的赛博精神病之一。
不过要说剧情，就不得不提到穿插在其中的爱情线。
扳机社一直以来的拿手好戏是校园动画，也因为做不好爱情故事长期饱受诟病，不过这次的水准是在及格线以上甚至接近优秀的。从小就接受荒坂的黑客训练，被当做耗材利用的露西从荒坂出逃后，受到奇薇的影响，变得不信任他人，却第一次把自己的梦想讲给了大卫。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吸引，上帝关上了大卫所有的门，露西却给大卫开了一扇窗。梦想着两人一起去月球，是赛博朋克世界独有的浪漫。
《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响起的时候，我本以为会是一个橄榄反派的大团圆结局；但是结尾女主孤单一人站在月球上，面罩上倒影出大卫的身影的那一刻，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我才回忆起赛博朋克背景下生命的渺小，普通人在这个承载着梦想的城市里拼尽全力也无法完成身份的跨越，只能成为公司的牺牲品。
在我两年前玩《2077》时，曾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赛博朋克到底是什么？”
“早上好，夜之城，昨天的死人乐透，结果是满打满算的三十个……”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表面是花里胡哨的霓虹灯、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阴雨连绵的未来都市、以及义肢改造之类的炫酷的东西。但这并不是赛博朋克的内核。
赛博朋克的内核，是一个撕裂而矛盾的社会。
人们的生活并没有依赖高科技而变得更好，发达的科技反而变成了一种盘剥压榨的手段，寡头与公司仿佛悬在普通市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作为底层的人民，个人的反抗几乎都被淹没在了时代的车轮下。
大卫是土生土长的夜之城滥好人，他的一生都在为别人的梦想打拼：为他的母亲、为他的老队长曼恩、为他的女友露西。为什么说这是一部优秀的作品，正是因为扳机社精准地抓住了赛博朋克世界的内核。
大卫的出身并不好，母亲为了供他读最好的学校不得已去做了非法的工作，并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有一天扬名立万，进入荒坂公司，在荒坂塔上俯视整个夜之城。大卫作为荒坂学院的高材生，本应按照母亲的计划继续读书进入公司，追逐自己“光明的未来”，可谁知意外来临，母子二人在街上被卷入帮派斗争，母亲受伤，由于没钱买保险也没钱付医药费，大卫只能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死亡，在夜之城就是这样廉价，谁都不例外。
“等我死后，这条手臂就给你吧。”
对于孤身一人的大卫来说，曼恩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父亲的角色。而曼恩的死也为这部动画奠定了悲剧的基调。
曼恩的死让大卫想起了母亲去世时自己所感受的无力感，本以为凭借身上的的军用级义体斯安威斯坦以及不懈的锻炼，他已经无所不能，可是夜之城还是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曼恩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对大卫说“你要活下去，你不是比谁跑的都快吗？现在，跑起来吧。”
或许曼恩想做的事不只是让大卫逃离现场，而是希望大卫逃离夜之城，逃的越远越好，离开这是非之地，逃离这个闪烁灯光制成的牢笼。
如果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大卫对于没能救下曼恩是十分自责的，滥好人的自觉让他继承了曼恩的大猩猩手臂与梦想，甚至后面自己出现了赛博精神病的症状却还是没有停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自己对能力不足以救下老队长的赎罪。
“我想帮你实现梦想，即使代价是失去一切都无所谓。”
在我看来，贯穿整部动画的一个重要的情感就是“信任”。大卫一直在为了实现他人的梦想而活，为了赢得他人的信任而活。
不论是母亲的无条件信任，还是让曼恩托付队伍的信任，亦或是瑞贝卡“把后背交给你”的信任，都是大卫继续干下去的动力。
而让很多观众看过后意难平的原因之一就是露西与大卫的恋情，我认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二人的关系中大卫很少能体会到自己需要的那份信任。
不是露西不信任大卫，而是大卫并没有真切地感觉到露西的信任。
在第六集出发救曼恩之前，大卫对露西说的话让我很在意:“ ‘你相信我’ 这种话，你不会说的吧”。确实在这份恋情中，大卫一开始就是被动的那一方，即使是后来大卫成了团队的领袖，甚至是与露西同居，得到的回答还是“抱歉，再等等我”。
然而当恶人法拉第假扮露西的声音第一次对大卫说了“我相信你” 时，即使知道前方等待的只有死亡，大卫也不顾法尔科和瑞贝卡的阻拦义无反顾地装上了义体金刚，因为露西的信任对大卫真的举足轻重。他可以无条件地相信露西，只要露西一句话一定会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悲剧之所以是悲剧，正是因为直到最后大卫也不知道她最爱的露西每天忙碌，为的正是不让他装上义体金刚。
露西也有自己的考虑，只是因为奇薇的背叛，意外来的过于突然，露西还没来得及向大卫坦白一切；
而大卫也没有意识到，露西真正的梦想，已经从“想去月球”变成了“想和你去月球”。
“大卫·马丁内斯: 子弹杯里伏特加加冰，加小可可乐。生的伟大，死得光荣。”
夜之城没有活着的传奇，如果是玩过游戏的动画观众一定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我不想过多评价每个角色的结局，正是因为多数人在选择了赛博朋克这条路时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
但是正因如此，夜之城最传奇的人物，都在墓地里，在 “来生”酒吧 的菜单上，在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不管是《2077》中的杰克·威尔斯、强尼银手，还是《边缘行者》里的大卫·马丁内斯，每个人都以独立自由的个体去反抗：有人是为了扬名立万，有人是为了推翻公司的垄断统治，也有人只是为了实现别人的梦想……
大卫不喜欢喝碳酸饮料，酒里的碳酸是为了他最爱的露西加的。想想露西回到了夜之城，在来生酒吧最偏僻的位置点了一杯“大卫-马丁内斯”，红着眼眶边喝边自言自语……
“对不起，我们不能一起去月球了”
直到现在，每次听到“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come clear the cupboards”，心里还是涌出一股莫名的苦涩。唯一可能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在超梦里，大卫和露西在月球上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吧。
如果要我来说，那么《边缘行者》就是扳机社写给《2077》玩家的一封情书。游戏中出现的很多要素动画里都有出现：螳螂刀、单分子线、手炮、大猩猩手臂、漩涡帮、来生酒吧、丽姿酒吧、更不用说拥有魔蜥的军用科技和垄断公司荒坂。此外动画的各种细节，比如电话铃声、黑客扫描、地图等都取自游戏UI。
“再见了，V，永远不要放弃战斗。”
都说在夜之城你没法决定自己能活多久，但是你至少可以决定你如何死去。就像德克斯特对 V 说的一样：“V，扬名立万还是碌碌无为？” 也正如露西对大卫所说的：“你不会因为精彩的人生而闻名，而是会因为伟大的死去被记得。”即使最终功亏一篑，大卫、杰克、银手，这些在压迫下嘶吼着挣脱枷锁的反抗者永远都是赛博朋克的魅力所在。
最后，以《边缘行者》的ED来收尾吧:
Tell me where you’d rather be,
告诉我你想去向何方
I can hardly see the moon,
我抬头却看不见那皓月
Hope we’ll get there pretty soon.
希望终有一天我们能到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