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3月24日,在日本漫画出版巨头讲谈社的礼堂人满为患,几百上千名读者身着黑衣,手持鲜花,将讲谈社门口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远道而来的人们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来参加一个人的葬礼,准确来说,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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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战后的日本面临着严重的经济困难和政治混乱,社会充满了贫困、失业、犯罪和政治腐败等问题,也因为各种社会问题的加剧而变得更加动荡和不安定。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一部体育漫画从断壁残垣一般的社会中脱颖而出,甚至改变了一代日本青年人,这部作品就是《明日之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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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丈》讲述的是主角矢吹丈从一个街头不良少年通过拳击改变自身命运,最后将自己的生命在擂台上燃烧殆尽的故事。
在故事中,矢吹丈因为拳击手力石彻的影响而踏上了拳击之路。力石彻作为矢吹丈的前辈,有着健硕的身材和冷静的头脑,是拳击而生的人。他看着矢吹丈从少管所走上擂台,看到矢吹丈的不服输的精神,被深深地感动,并把矢吹丈作为自己的对手,在拳台下为矢吹丈加油,并发誓要与他在擂台上相见。但是因为二人之间量级的差距,力石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在短时间内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减重八公斤,终于和自己最尊敬的对手矢吹丈站在同一块擂台上。拖着虚弱的身体,力石彻最终赢得了比赛,但他的生命被永远留在了擂台上。
可以说,当几乎所有读者都感到难以置信,一时间疯狂的读者们把要求改剧情的信塞满了讲谈社的信箱,最后,有人提议举办现实中的葬礼,这就出现了前文提到的葬礼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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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石彻在日本的少年杂志中,接受宿命的对手矢吹丈壮烈的挑战,在你来我往的猛烈还击之后,最后虽然赢得胜利,却也因而死去。在此,感谢各位读者在力石彻生前对他的深情关照,同时也以极其沉重的心情,向各位报告这拳击史上所残留的戏剧性结局。”悼词为这位富有人格魅力的配角给予了最高的评价。为一个虚构的而且还不是主角的角色举行真实的葬礼,足见《明日之丈》这部作品在当时的影响力。甚至到后来的日本左翼革命青年运动赤军劫机时,打出的口号都是“我们就是明日之丈!”。

不过我们真正要说的并不是《明日之丈》,而是《明日之丈》漫画50周年的纪念作——动画《MEGALO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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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纪念作品,《MEGALOBOX》不是简单的致敬或者重置。一开始制作组为了纪念《明日之丈》50周年,考虑过制作以力石彻为主角的故事,但后来,森山洋监督坚持“纪念作品不是致敬角色,而是要表现出永不褪色的‘明日之丈精神’”,最终才决定以《明日之丈》为原案,在其基础上编写全新的剧本。

「真货」

「真货」——日语写作「本物/ほんもの」。整部作品看下来,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真货」与「赝品」的矛盾,而对于「真货」的追求与探索贯穿了《MEGALOBOX》这部作品的始终。

故事开始于近未来,城市被划分为「认可地区」与「未认可地区」,而人也被分为「市民」与「非市民」,市民在城市里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而非市民只能在一江之隔的未认可地区赌博、酗酒、打假拳、坑蒙拐骗,为了生活挣扎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反乌托邦色彩的世界里,从城里人到流浪汉都沉迷于一项佩戴机甲,名为「MEGALOBOX」的拳击运动。而动画一开始就用只有「市民」才能参加的最高级拳赛「MEGALONIA」,把不同阶级的人直接的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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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认可地区的地下拳馆里,擂台名为「JNK Dog」——野狗的无名男人,也就是我们的主角,因为他搭档兼教练南部赝作的欠债而不得不打假拳任人摆布。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即将参加「MEGALONIA」的拳王「KING of KINGS」勇利,并因为渴望真正的战斗,为了追逐「货真价实之物」为了“相信曾经相信过的自己”,搞来了假ID,决定踏上「MEGALONIA」的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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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自己起名叫「Joe」,一方面是对比赛宣传语「It’s a wonderful district life. Not for your average joe——美好的都市生活不是平凡的家伙可以拥有的」的挑衅,另一方面也致敬了《明日之丈》的主角矢吹丈(Yabuki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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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人气,Joe和教练南部赝作带着中途上车的小鬼幸夫,决定让Joe以「Gearless Joe」即“无齿轮的Joe”为名,用肉体对战其他选手的钢铁之躯。就这样,人们口中的「野狗」、「假货」,「虚张声势」地踏上了MEGALOBOX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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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生而为「赝品」,ID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每天在贫民区的地下拳馆打假拳,久而久之Joe开始压抑自己内心热烈的冲动。但是杂货店的老板对他说:“或许真正的拳击手就是你这样的家伙”。

动画的一开始,MEGALONIA的主办方白都公司的女总裁白都有希子就直言:“MEGALONIA是真正的MEGALOBOX”。但是Joe不这么认为,正如Joe第一次面对勇利时说的:“那你告诉我,不是单纯的互殴,MEGALOBOX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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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选择的道路不是去揭露MEGALONIA的暴力与残酷,而是在它的制度下向教练、对手和蔑视他的人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真货」。看着Joe从排行榜倒数第一,从每个人都质疑他是不是“虚张声势的「假货」”,一路爬到排行榜的第四名再到拿下MEGALONIA的冠军,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Joe就是那个「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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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类的艺术作品,都必然会画大把笔墨在刻画配角身上,来让对抗和矛盾显得平衡,《MEGALOBOX》也是如此。

「你忘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了吗,不要让我失望,Joe,我一个人无法起舞。」

如果是Joe是一条不羁的野狗,那么Joe的宿命的对手,「KING of KINGS」勇利作为整部作品实力独一档的存在,更像一头孤傲的白狼。但白狼为了报答知遇之恩,选择暂时收起了獠牙,正是因为这一点,曾经嘲讽Joe为「野狗」的勇利也被嘲讽为白都养的「家犬」。而在见到了Joe的MEGALOBOX之后,看着他一步步爬上属于勇利的擂台,本来不可一世的勇利认可Joe为「真货」。“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嫉妒的感情,那个Joe是「真货」”。勇利嫉妒的是什么呢,大概是Joe像野狗一般的战斗欲望与在擂台上肆意挥洒的汗水,而这也最终影响勇利,要和Joe「以相同的条件打一场」,遵从自己作为一名拳手的内心。「在一个时代,有一个打心底想战胜的对手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遇见了那样的人,一定要盯紧他」,勇利不顾失去生命的危险毅然决然地卸下了已经和肉体融合的一体式机甲,「如果这样就挂掉的话,我就没有资格与Joe一战了」。勇利挣脱了束缚,最终与Joe在MEGALONIA决赛的擂台上上演精彩的双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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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真货了,能走多远就一定要走多远,仅此而已」

《伊索寓言》里有一篇「蝎子与青蛙」的故事:有只蝎子要过河,请青蛙背它。青蛙十分犹豫,它问蝎子:“我很担心,万一你蜇我,我该怎么办?”“我不会蜇你,你放心好了。你想,我又不会游泳,我把你蜇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青蛙一想也有道理,就背着蝎子过河。就在他们游到一半的时候,蝎子蛰了一下青蛙,青蛙临死之前问道:“我死了,你也沉到水里去了,你为什么还蜇我呢?”蝎子惊慌地说:“我知道,可是这是我的本性。”

南部赝作就像一只蝎子,他与Joe的冠军的约定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自由,参加MEGALONIA也只是为了一场假拳大赚一笔。南部是一个赌徒,不论是现实中还是精神上,但是他赌博只赢过一次,而这一次就是把赌注压在了Joe的身上:「站起来!谁都别想夺走你的未来!你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

正如Joe说过,「大叔有大叔的活法,我也有,无论责任归咎给谁,到头来决定一切的都是自己」。一边是自己脱离债务获得自由的下半生,另一边是徒弟Joe的光明未来,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南部为了守护Joe的未来,为背叛债主藤卷付出代价,牺牲了剩余的一只眼睛。“没有谁比他更像看到Joe在擂台上的表现了”,南部大叔用巨大的代价保护了Joe,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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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中还有许多有血有肉的配角,比如在向过去的自己告别的荒垣,最终以自己的意志挥拳、虽败犹荣的白都树生,敏感却又坚强的幸夫,每个形象都饱满而又立体。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下《MEGALOBOX》的作画和音乐,画面借鉴了早年录像带里面那种模糊的画质,采用了上世纪流行的赛璐珞的制作方法,颇有致敬老作品的意味,如果看腻了《紫罗兰永恒花园》、《无职转生》等作品的华丽作画,不如换换口味,或许能让你眼前一亮。同时,本作的音乐堪称完美 ,无论是放在动画里还是单独听,那复古的旋律与有力的鼓点一定能让你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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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pe diem」

最后一场与勇利的拳赛开始之前,南部大叔给了Joe一张赌狗券,狗的名字是「carpe diem」,意为“活在当下”,而Joe与勇利的拳赛也定格在了这一幕,「我正活在最棒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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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将南部大叔的挂件上的话送给大家:

「 Dios aprieta pero no ahoga

上帝会扼住你的喉咙,但不会置你于死地。 」